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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几句之后,三人便彼此别过。谢琰来到御驾所在的甘露殿中时,帝后二人正坐在御案旁处理政事。听闻他来了,武皇后遂问道:“今日听木兰卫说,你给元娘告了假?难不成是提前发动了?如何?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回殿下,臣又得了个小郎君。”谢琰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便见圣人眉头一动,颇有几分替他惋惜:“怎么不是小娘子呢?”说到此处,两位爱女心切的傻耶耶都无不被引得叹了口气。
说起来,圣人倒比谢琰更委屈些。十载过后,谢琰好歹还多了初娘这个性情热烈的女儿,圣人与武皇后却一连生了三子,至今未能瞧见女儿的踪影。如今在后宫中,武皇后椒房独宠,其他妃嫔几乎不可能获圣宠,生下皇子皇女更难如登天。于是,义阳公主依旧是圣人捧在手心中的唯一的爱女。
武皇后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儿女皆是缘分。说不得什么时候便来了呢?”而后,她细细看了看手边的折子,话题又一转:“陛下,宗正寺又上了折子,提起了令娘的婚事。”如今义阳公主芳龄十六,正值婚配的年纪,宗正寺隔三差五便会上折子催一催。
初时圣人尚是掩耳盗铃,只当做不曾听见,如今眼见着女儿一日比一日娇艳动人,皇室中也有许多不长眼的人都提起此事,心中越发酸涩:“自令娘年满十三的时候,他们便催个不停!如今三年过去了,还不停歇!朕想多留女儿些时日也有错么?!谢爱卿,你说说!将女儿留到十七八岁再出嫁,不是人之常情么?”
“当然!”两位傻耶耶再一次同声敌忾起来。谢琰想起慕容修,心中亦是气闷难当:“臣仔细问过了,观主有言,女子十七八岁出嫁才是正好。若是嫁得太早,容易折损身子,气血亏虚。当然,男子亦是如此。”他才不是舍不得女儿呢,这分明是名医所言!
“不错,当年阿爷让姊姊们嫁得太早了些,生养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孱弱便是未能保住。”为了妻女姊妹,圣人也曾经很仔细地与太医以及佛医道医们探讨了医术,对这些亦是了如指掌,“幼娘年满十八才嫁,如今一家子都活蹦乱跳的。”他当然不会提起,衡山长公主较之姊妹们简直是特立独行。不仅驸马是她自己瞧中的,什么时候嫁也是她自己做的主,连木兰卫她也搀和其中,身子骨比其他姊妹们确实强健许多。
这些根本不该是郎君们讨论的事,偏偏君臣二人却煞有介事地说了起来,而且恍然毫无所觉。若是教前朝的御史们听见了,恐怕弹劾的折子立即便犹如雪片一样飞了过来罢。
在一旁听着的武皇后不禁清咳两声,抿唇微微一笑:“陛下,令娘若不婚配,大郎和二郎的亲事也只能拖着。”大皇子泽王与二皇子许王的年纪,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若是不教他们成家立业,恐怕前朝也会传出什么风声来,指责她这个嫡母不慈。她与义阳公主相处融洽,也愿意多留她些年岁,但泽王与许王却是等不得了。
圣人怔了怔,略作思索:“也罢,等过了今年再说。”泽王与许王再不争气,也同样是他的血脉,当然不可能为了留住爱女,便罔顾他们成家之事。不过,到底泽王不过十五,许王只有十四,尚能等一等。
此时此刻,木兰卫训练的校场上,李暇玉喜得贵子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一群身着铠甲的贵妇与小娘子们皆是满面惊喜,均连声道:“洗三和满月,咱们可都不能落下了。与其让京中那群只知道胡言乱语的贵妇去,倒不如咱们自家人热热闹闹起来呢。”
在世人眼中,木兰卫中的女子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皆是一群母大虫,一群河东狮。若不是顾忌其中有衡山长公主、义阳公主,还有宗室县主、世家贵妇等,恐怕诸般非议便不仅仅只是这些了。
然而,在已经见识过疆场拼杀、自由自在的木兰卫眼里,这些寻常高官世家内眷又何尝不是一群可怜之辈?成日只知道饮宴游玩、家长里短,便是见识敏锐者,到底也不过是知道些细枝末节之事罢了。不少人受限于学识见闻,根本不可能掌握大局大势。
换而言之,木兰卫们心中装的已经绝非一宅一院的争夺、一家一族的荣辱,而是整个大唐疆域,而是千万民众的生息,而是豪情万丈。她们的心胸足够宽广,又何必计较这些微末之事?崔家的王夫人说得好,此时此世固然有许多人不解她们的所作所为,然而青史留名之后,后世便会给她们一个公正的评断。
世人的风评算得上什么?后世的风评才是顶顶紧要的。史书中不会记下一群成日饮乐顽耍的女子,而是会记下她们这群驰骋战场的女子。前朝那群郎君削尖了脑袋要往上挤,头一个为的是家族,其次不就是为了后世的名声么?她们做到了郎君们也做不成的事,自然有资格让人刮目相看。
洗三那一日的盛况自不必说,来的都是相熟的亲戚朋友与木兰卫众人。便是间杂着少许捎带来的女客,在见到这么些衣香鬓影的诰命之后,亦不敢多言什么。更何况,衡山长公主与义阳公主都亲自过来填了盆,谁敢惹这两位贵主不快呢?
转眼间便到了小七郎满月的日子,谢宅里里外外均收拾一新,无论是主人家或是仆婢都透着喜意,宾客堂客皆宛如云来,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李暇玉抱着绣着婴戏图的襁褓,笑盈盈地坐在王氏跟前,与她一起逗弄着睡熟的小家伙。小家伙眉眼稍稍长开了些,生得与他阿爷极像,噘着唇时不时舞动着小拳头,似是在反抗阿娘与祖母打扰他的美梦。祖孙三代看似和乐无比,哪里能寻得出流言中极为不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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