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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个巡哨的小番报上牛皮番帐,叫一声吹哩,只听得一声牛角喇叭响,只见一员番将领着一枝番兵,蜂拥而来,直奔南军阵前。马将军勒住马,当先大喝一声道:“来者何人?”这马将军本等眉眼儿生得有些不打当,声气儿又来得凶,番将到也吃了一唬,半会儿答应道:“俺是爪哇国镇国都招讨入海擒龙咬海干。”马将军起头看来,只见他:
番卜算的蛮令,胡捣练的蛮形。遮身苏幕踏莎行,恁的是解三醒。油葫芦吹的胜,油核桃敲的轻。晓角霜天咬海清,怎能勾四边静。
番将道:“你是何人?”马将军道:“我是南膳部洲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征西游击在将军马如龙的便是。”番将抬头看来,只见他:
黑萎萎下山虎,活泼泼混江龙。金鞭敲响玉笼葱,锣鼓今儿热哄。饥餐的六么令,渴饮的满江红。直杀得他玉山颓倒风入松,喝凯声声慢送。
咬海干说道:“你既是南朝,我是西土,我和你各守一方,各居一国,你无故侵犯我的疆界,是何道理?”马将军道:“我无事不到你西洋夷地,一则是我大明皇帝新登大宝,传示你们夷邦;二则是探问我南朝的传国玉玺,有无消息;三则是你蕞尔小蛮,敢无故要杀我南朝的天使,又一次敢无故要杀我南朝的随行从者百七十人。我今日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问罪吊民,势如破竹。你快快的回去,和你番王计议,献上玉玺,如无玉玺,填还我的人命,万事皆休!若说半个不字,我教你蝼蚁微命,断送在我这个合扇双刀。”咬海干听知大怒,叫一声道:“好气杀我也!”道犹未了,左手下闪出一员番将来,高叫道:“你说大话的好汉,敢来和我苏刺龙比个手么?”道犹未了,右手下闪出一员番将来,高叫道:“你说大话的好汉,敢和我苏刺虎比个手么?”两员番将,两骑番马,两般番兵器,直奔过南阵而来。南阵上马将军双刀匹马,急架相迎。一上一下,一往一来,三个人绞纽做一团,三匹马嘈踏做一堆,三般兵器混杀做一处。好个马将军,抖搂精神,施逞武艺,左来左战,右来右战,单来单战,双来双战,约有三四十合,不分胜负。马将军眉头一蹙,计上心来,一边的舞刀厮杀,一边的偷空儿掣过铜锤来,看得真,去得快,照着苏刺龙的头扑的一声响,苏刺龙躲闪不及,早被这一锤打得就三魂飞上天门外,七魄沉沦地府中。打死这个苏刺龙儿还不至紧,却把那个苏刺虎儿吓得意乱心慌,手酥脚软,枪法乱子,支架不来,只得拨回马使走。马将军看见他败阵而走,趁着他的势儿把马一夹,那忽雷驳的千里马是甚么货儿,只走得一条线。就是苏刺虎拚命而走,那晓得马将军就在背后照着一刀。那咬海干看见马将军的刀起,他急忙的飞跑将来,及至他的三股钢叉举得起,这一刀已自把个苏刺虎儿连肩带背的御将下来。
咬海干看见伤了他两员番将,气满胸膛,咬牙啮齿,挺着那三股钢叉,单战南将。马将军合扇双刀,急迎急架,一上手就是二三十合,不分胜负。只见番阵上吹得牛角喇叭响,咬海干左手下闪出一员番将来,高叫道:“南朝的好汉,你过来,我哈刺密和你见个高低。”道犹未了,只见南阵上鼓响三通,马将军左手下也闪出一员南将来。马将军举刀高叫道:“来将快回,待我单战他两个番狗奴。”道犹未了,只见番阵上又吹得牛角喇叭一声响,咬海干右手下闪出一员番将来,高叫道:“南朝的好汉,你过来,我哈刺婆和你见个高低。”道犹未了,只见南阵上鼓响三通,马将军右手下也闪出一员南将来。马将军高叫道:“来将快回,待我单战他三个番狗奴。”两员南将只得回还。
那两只番将尽着他的本领,凭着他的气力,咬海干本等是只虎,加了这两员番将,如虎生翼。好一个马将军,一人一骑,两口飞刀,单战他三员番将。直杀得盔顶上云气喷喷,甲缝里霞光闪闪;刀尖上雷声隐隐,箭壶内杀气腾腾。自古道:“好汉难敌双手。”马将军一以敌三,自从辰牌时分杀起,直杀到这早晚,已是申末酉初,还不曾歇息,还不曾饮食。从军之难如此,有一曲《从军行》为证,行曰:
少年不晓事,服习随章句。运掌矜封候,曳襦谈关吏。募牒昨夜下,睥睨无当世。父母泣难留,况乃子与妇。抽身鸣宝刀,持缨迈关路。厉志取圣贤,定策轻五饵。事业徒一心,时运值乖阻。空名壮士籍,青幕竟谁顾。龙豹填孤衷,落脱窘天步。杀气连九边,白骨相撑拄。归来见乡邑,哀哉泪如注。马将军自朝至暮,一人一骑,单战三将,心里想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只是这等歹杀,岂是个赢家?”心生一计,把个合扇双刀虚幌了一幌,咬海干就趁着个空里进来。马将军拨回马便走,咬海干便赶下阵来。马将军带住马又杀了两会,看见那两员番将去了,心里想道:“便饶了他走的。”拨转马又走,咬海干又赶来。马将军说道:“赶人不过百步,你忒赶过了些罢!”咬海干道:“你做好汉,一个杀三个,怎么只是走哩?”马将军口里讲话,手里却不讲话,轻轻的掣过那一柄铜锤来,飕地里一声响,照着咬海干的头就是一锤。那咬海干也是个眼快的,看见个锤来,把马望左边一夹,那锤却落在右边下来,他把个右手轻轻的接将去了。接将去了还不至紧,他覆手就是一锤。马将军却又熟滑,闪一个鹞子翻身的势,一手就顺带得他的三股钢叉过来。两军齐喝一声采。一个得了锤,一个得了叉;一个失了叉,一个失了锤。两家子还拽一个直。天色已晚,各自收兵。南阵上二位元帅升帐记功,大喜。老爷说道:“斩将夺叉,全是得胜。失锤之小,不足言也。”到了明日早上,蓝旗官报道:“昨日的番将咬海干又来讨战。”马将军听知,即时绰刀上马。适逢得天师到中军帐来,看见马将军去得英勇,说道:“旗牌官快请将军回来。”马将军问道:“天师有何见谕?”天师道:“将军且让这一阵才好。”马将军道:“自古说得好:‘公子临筵不醉便饱,壮士临阵不死即伤。’何让阵之有?”天师道:“将军差参!为将之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抚剑疾视,匹夫之勇。岂将军所宜有乎?”马将军却才省悟,问道:“天师是何高见?”天师道:“尊讳如龙,贫道看见那番将的旗号上,写着是‘入海擒龙咬海干’,此本不利于将军。况且今日是个游龙失水的日神,此尤不利于将军。我和你这如今涉海渡洋,提师万里,一呼一吸,不可不慎。况此一阵,三军之死生,朝廷之威望,皆系于此,贫道不得不直言,唐突之罪,望将军照察!”马如龙再拜再谢。元帅道:“另选一员将官出去就是。”
毕竟不知还是那一员将官出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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