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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龙洞赤鲤变色慈航殿虎仆为殃
七窍夫妇腾在半空,转转旋旋,片刻已到毒龙洞外。风车驻下,赤鲤导入。七窍询曰:“此毒龙洞乎?何形象不似从前也?”赤鲤:“古道尚且成渠,江河亦能成路,岂一小小石穴而不变耶?”七窍闻言点首,然终疑惑不定。住了一日,复又询曰:“毒龙等安在?”赤鲤曰:“后自失了大人夫妇,慵于寻觅,各回宫内。惟吾心尚不舍,常常乘风空际,四境访之。”七窍曰:“尔真谓情长不尽矣。”赤鲤曰:“故主恩深,乌得不念?”七窍曰:“承尔盛意,导吾于此,不如借尔风车,将吾夫妇二人送归都去。”赤鲤曰:“此刻回都,设遇三缄妖物,难免吞噬于尔。待吾乘风暗访,如三缄已去,送尔夫妇同归都下。如其未去,宜在是洞住而避之。”七窍曰:“尔言亦是。然既如此,可将前日烟火等器,并及粟米诸般,与吾夫妇运齐,以好度日。”赤鲤曰:“者是自然,但迟速未可知。大人夫妇毋得滥出洞外,恐被李妪寻着,不惟恨其背道而遁,且恨尔师命不遵。拉回庐中,必受碎割矣。”七窍曰:“吾夫妇深隐洞内,以候尔归。速去运之,毋烦多嘱。”赤鲤于是乘风竟去。
自去后,七窍夫妇在洞悬望。望了一日,不见归来,夫妇饥火如焚,时向洞外望之。望至二日,依然不见形影。只得出洞掬水而食,以疗饥病。食已,七窍谓珠莲曰:“如赤鲤此去不返,何以聊生?”珠莲曰:“今已去了二日,明日谅必返焉。”殊候及三日,夕阳西坠,终是渺然。七窍泣曰:“前遇张、李二妪,虽云残毒,犹幸未受饥饿。今被赤鲤刁弄来此,三日未得一食。倘彼去盗烟火之物,为受盗者击毙,吾夫妇必死于是矣,安望生还乎?”珠莲曰:“赤鲤道法高妙,受盗者焉能捕彼?妾料明日必归无疑。”
果到诘朝日落西山时,遥听风声响亮。珠莲喜曰:“是必赤鲤来矣。”不一时,风车驻下,赤鲤忙忙促促,入洞言曰:“几与大人夫人不复见也。”七窍曰:“如何?”赤鲤曰:“曩者吾辞主去,先盗烟火之物。东寻西觅,已盗得矣,孰意归至半途,忽遇三缄妖孽。吾畏甚,将所盗者概行抛却,荐空而回。当被三缄追逐数十里,不是风车迅速,早为彼吞。”七窍曰:“吾夫妇听尔刁弄,来此洞里,已三日不食。如再无粟米以充乃腹,夫妇性命不几为尔害乎?”赤鲤曰:“且再忍着此日,吾于明早另选市镇以盗之。”七窍曰:“其夺饥火焚心,甚难以息何?”赤鲤曰:“洞外有水,欲息饥火,只此而已,他无望焉。”夫妇闻此,默然无词。
次日早起,赤鲤又乘风车而去。两日方回,仅以粟米数升交与七窍,曰:“尔夫妇可将生粟暂且用着几日,俟盗得烟火之器,然后烹食不迟。”七窍曰:“生粟如何食耶?”赤鲤曰:“事势如此,怎比在衙时乎?”言毕出洞,乘风去了。七窍夫妇强以生粟食以果腹。看看食尽,赤鲤尚未见归。夫妇无可如何,仍然掬水而食。日复一日,已饥饿不能出门户矣。
他日,赤鲤携来鼎鼐之属,交与七窍。七窍曰:“有粟米时又无鼎鼐,今有鼎鼐,又无粟米,此日如何度法?”赤鲤怒曰:“吾前在衙,虽然受尔微恩,三缄妖物欲噬尔夫妇,吾与毒龙等费尽无限苦辛,才将尔二人救出虎口,前恩谅已酬尽。兹又落于山妖之手,不与设计逃之,终必为其所害。是吾之报尔夫妇者,不可谓不厚也。即在洞内饮点泉水,无苦于尔。尚恩受享前福,欲得山珍海错以快内颐乎?吾念主恩,盗粟盗鼎,所历苦趣,姑且不论,尚被受盗者擒着,吾之性命,必为尔夫妇抛在荒闻。今与尔言,要想回都,须忍着冻馁。若在如此索粟烹吞,吾不耐为尔驱使矣。”七窍曰:“尔为吾仆,即驱使洋,亦属分所当然。”赤鲤曰:“彼时此时,尔未思耶?”七窍见得赤鲤言词不合,怒气勃勃曰:“吾夫妇在李妪处学习大道,坐享安乐,冻馁毫无。因误听尔言,来在此间,受饿捱饥,是谁之过?”言此,掌击赤鲤。赤鲤笑曰:“尔至此地步岂犹是在衙日耶?尔欲击吾,吾且将尔束吊洞外,以鞭笞之。”遂挽袖持索,吊七窍于梧桐枝上,鞭笞不停。七窍呼号声嘶,无人解救。珠莲痛甚,哭泣上前,护定其身。赤鲤停着鞭笞,怒向珠莲曰:“尔者婢妇,皮肤亦痒乎?”即时放下七窍,又将珠莲吊上,如笞七窍一般。笞毕,赤鲤曰:“吾要回吾洞中,任死任生,随尔夫妇。”七窍身难转动,不敢应诺,只有暗暗垂泪而已。赤鲤去后,七窍将珠莲放下,坐而泣曰:“悔听谗言到洞来。”珠莲曰:“而今受害亦应该。”七窍曰:“因贪都内荣华盛。”珠莲曰:“此日如何免饿灾?”夫妇想到伤心之处,大哭不止。
三缄又思:吾化赤鲤磨之,其情谅已继矣。毒龙是精等尚在夫妇心内,且次第化来,一一磨彼二人,以坚(间)其入道之念。计定,扭身化为毒龙模,迤逦入洞,曰:“尔大人夫人耶?”七窍正在悲痛,忽闻有人问之,忙拭泪痕,睁目而视,乃役吏马魁也。已知为毒龙所附,难与同群。夺事在垂危,身无可赖,不得已,向毒龙而柔声下气曰:“尔何往,将吾夫妇抛去不顾乎?”毒龙曰:“自大人夫人失去之后,吾与赤鲤等遍寻不得,各回宫中。然主仆情深,心常恋恋。所以今日又来寻觅,不料在此主仆得以重逢也。”七窍听得毒龙此番言词,遂牵衣而泣。泣已,将前日所遇暨赤鲤相待情景详细告之,毒龙怒曰:“赤鲤者厮忘恩太甚,吾若遇及,定不彼饶。”七窍曰:“吾夫妇饥饿极矣。若有粟米烹之,以供一饱,死亦(一)甘心。”毒龙曰:“大人稍待,吾去寻来。”去不多时,果将粟米携至。片刻烹熟,请七窍夫妇食之。夫妇饱食一顿,不胜欣喜。毒龙曰:“大人夫人不必忧心,有吾在兹,自不受苦也。”七窍诺。夫妇从此得其供俸,饱食月余,身体康强,无有忧虑。一日,毒龙谓七窍曰:“珍馐之味,大人夫妇久未食矣。待吾去到都中盗取一二。”七窍曰:“如是,劳烦多矣。”毒龙曰:“在衙受恩甚重,今日应当补报。”所言至此,飞身而去。片时归洞,手捧一盆。盆内珍馐,件件齐备。七窍夫妇见而谢曰:“劳尔入都,途程千里,顷刻而珍馐毕献。尔可与吾共食之。”毒龙曰:“仆婢者流,何敢与主同食?待大人夫妇食毕后,再食未晚。”夫妇喜甚,仅食一半,留半以待毒龙。毒龙食余,将盆撤去。七窍夫妇暗自言曰:“报恩如毒龙,愧煞赤鲤矣。”
殊意毒龙供了半载,倏于一日笑谓七窍曰:“吾思大人夫妇不能得回都下,官阶已无所望。徒在洞中度日,亦属枉然。吾前在衙所受恩情,业已报满。兹者实言告汝,吾久未得人躯而食,不如将大人夫妇吞在腹内,以免在世受此苦况之为愈焉。”七窍惊曰:“吾在衙时,何等厚恩以待尔辈。胡于患难之际,反欲以吾为口中食耶?”毒龙曰:“一时食尔,其心不忍。且留尔夫妇多活三日,三日后必不饶也。”言毕,乘风出洞,不知所往。
七窍叹曰:“吾久知妖部不可以同居也。同居久,则狼性必发耳。”珠莲曰:“非独妖部为然,即属人类,见遇患难而以足蹴之者甚多。”此言亦是。七窍闻言,不禁泣下,曰:“然则,吾夫妇将何以避之?”珠莲曰:“暗地逃走,不亦可乎?”七窍曰:“荒山野径,向何而逃?”珠莲曰:“逃出此洞,再作区处。”二人于是携手同行。出得洞门,一望无际。七窍曰:“东西南北,方方可逃,究不知逃向何方,始能不受惊恐。”珠莲曰:“东方有生气,可向东行。”七窍然之,即望东道以逃奔。奔至日落西山,悲无栖止之地,又向前而穷其所趋,复行里余,忽见一阁挺立。夫妇喜曰:“有此高阁,栖止有地矣。”逞步行来,顷到阁外。翘首望去,阁上一额曰“慈航殿”。夫妇入,参拜神祗毕,遂寻东边一小小密室,同居其中。刚到三日,阁外风声大震,林木摧折。夫妇骇,将阁门紧闭,不敢声张。久之,风停,耳闻有人在外呼曰:“慈航殿内何人在此?”夫妇不答。其人见得不答,大声吼曰:“如不开门,吾将毁户而入。”七窍夫妇无可为计,只得将门辟之。及视其人,乃毒龙也。夫妇愈骇跪地哀曰:“尔且饶吾二命,须念在衙厚恩。”毒龙置若罔闻,曰:“尔夫妇尚能逃耶?尔能逃之,吾能觅之。”言罢,原形现出,张牙舞爪,直向二人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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