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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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2页)

孙秀存了死志,朝着河岸码头缓缓走去,正欲翻过石栏跳河,一把大红的油纸伞遮了过来,温香软玉靠近他的怀中,轻启朱唇,正是他最熟悉的芳香,“相公,下雨了也不向店家要一把伞打着,这秋雨甚凉,若是冻坏了,两日后的秋闱如何应对?三年才一次呢,莫要错过了功名。”

“娘子?你怎么来此处你会知道我在这里?”孙秀大惊,眼前的二八佳人俏然而立,梳着妇人头,插着素银的首饰,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羽缎大氅,杨柳眉、鹅蛋脸、悬胆鼻、樱桃小嘴微微翘起,好像有些生气,素面朝天,没有施脂粉,余三娘娘子将雨伞举到孙秀那边,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秦淮烟雨中,细雨很快润湿了她的鬓发,那乌油油的鬓发就贴在她的脸颊边,像一弯新月蜷曲着,俨然就是清纯脱俗的大家闺秀,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烟花女子!

余三娘拿着帕子欲给孙秀擦去脸上的雨水,说道:“在家等了许久不见你回来,天色晚了,又下着雨,想着早上你出门时没带伞,心下有些担心,就来寻你,想着你前日带回去的猪蹄子着实好吃,觉得你可能就在此处吧,打听着秦淮河这一带就属烟雨楼的烤卤猪蹄最好吃,便寻访过来,你果然在这里呢。相公,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孙秀别过脸去,避过了余三娘手里的帕子,余三娘一顿,而后收回帕子,眼前丈夫的面容依旧,只是表情特别的陌生,看着自己厌恶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世上最污秽的东西,也罢,悬心了两个月,做了两个月的美梦,终于到了醒来的这一天,可笑自己还心存侥幸,以为还能再瞒着丈夫一阵子呢。

余三娘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孙秀呵呵冷笑道:“半开门?零碎嫁?名字都挺好听的,我老家松江华亭就没这么遮遮掩掩的,都叫做暗门子,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暗娼。你骗得我好苦,见我是乡下来的土书生,设局骗财骗感情,难怪这几日要银子要的那么勤,是另找了有钱的冤大头,想榨干我的银子、赶我走,换人当三姑爷是不是?”

一字一句如万箭穿心般,余三娘没想到自己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居然还能感觉到羞辱和疼痛,双手脱力,罩在孙秀头上的油纸伞便倾斜而下,落在秦淮河中,孙秀见余三娘神情悲痛,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心中一软,想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泪,被细雨淋的猛地回过神来,袖里拿着帕子的手攥的紧紧的,冷冷道:“你哭什么?难道是我骗了你不成?你若识相,便回去收拾我的东西,明日一早就送到隔壁我租居的小院去。你若继续昧着良心扣下我的财物,我就我就去顺天府衙门告你们讹诈。”

“好。”听到孙秀如此说,余三娘止了泪,她反手将大氅后的兜帽拉上去戴在头上遮风拦雨,果然男人是靠不住的,真遇到什么风雨就远远避开了,只有自己保护自己。还是母亲说的对,余家女人就是始乱终弃的命,祖母那一代从金陵迁移到山东曲阜就开始做半开门的营生,三代为娼,那个正经人家瞧的上?原本以为哄住这个呆头呆脑的秀才,笼住他的心,再慢慢解释,她会有不同于祖母、母亲的未来,可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啊。

兜帽遮住了余三娘的悲伤,她艰难转身,不再看这两个月称为相公的男人,走了两步,孙秀突然疯癫了般扑过去从后面抱紧了余三娘,大声吼道:“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吗?没有辩解、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足足耍了两个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要选中我?我们夫妻两个月,你难道都是在演戏吗?你就没有一点真真中意过我?”

余三娘哭诉说道,原来她们余家姐妹原本应该就是金陵城的大家闺秀,可是从祖母那一代开始时,家族分崩离析,她们这一支遭遇大难,被族里从家谱中消去,除了姓名,驱逐出金陵城,从此改了姓名,她祖父死在监狱,祖母带着独子和两个女儿远走高飞,儿子病死在路上,祖母和两个女儿最后辗转到了山东曲阜,定居于此,一来为了维持生计,二来也是迫于当地权贵的威慑,便带着两个女儿做起了半开门的营生,这一做就是三代女人。

后来祖母和大姨相继去世,余母就带着亲生的三个女儿,还有大姨生的两个女儿继续家族的生意,去年冬天,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恩客,也不知那恩客和余母说了些什么,余母就突然带着女儿和侄女们千里迢迢举家来到金陵城,换马换船的,足足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在除夕之前到了金陵城,那遗贵井的三进大宅院就是恩客送给余母的,早就过了户了,房契上写的就是余母的名字。

来到金陵,以前的曲阜老主顾当然就不成了,但日子还要过下去,金陵的物价远高于山东曲阜,谋生不易,又要维持大户人家的排场和生活水平,余母便和女儿侄女们重操旧业,余母下帖子请了一些金陵专门在本院三司帮嫖贴食的混子们,要他们介绍喜欢半开门的恩客,余家三代都靠这个为生,各种床上床下的技艺世代相传,加上余家女人都生的极好,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谈吐娴雅,比大家闺秀还闺秀呢,便很快就将生意又做起来了。

余三娘某天闲来无事打秋千,被邻居孙秀瞧见了,孙秀对她一见钟情,问起余三娘姓名,余三娘以为他是普通的恩客,便羞怯的说出了名字,却被孙秀误以为是两情相悦,还傻乎乎的备了聘礼上门提亲。

余母是看惯风月的人了,她见了银子,又见孙秀是个呆傻的乡下小秀才,心想这遗贵井真是块风水宝地,隔壁就住着一只肥羊呢,这肥羊还自己跑上门来挨一刀,真是不宰白不宰了,被戳穿了也没关系,横竖这几月拜倒在她半老徐娘石榴裙的高官贵人也有几个应天府尹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呢,即使这肥羊回过神闹起来,她也不怕。

于是便做了一个洞房的局,哄得孙秀一次又一次拿银子,横竖诈干了再换一个三女婿就是了。孙秀听了,元神如遭雷劈,他讷讷说道:“不可能的,洞房那夜,明明有落红在床,你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有过其他男人?”

余三娘揩泪道:“奴家三代都做这个营生,这落红以假乱真做起来并不难。奴十四岁时,便被现在的衍圣公以一千两银子梳拢过了,之后之后也有过十来个相熟的客人,来金陵城嫁给你之前,也有过两个客人。”

轰隆!孙秀的元神被雷劈成碎片了,好半天才重新拼凑到一起,想起自己这两月总是早出晚归,余三娘白天都是独守空房,会不会也

余三娘说道:“你放心,我们半开门和普通青楼不同,并非人尽可夫。若是扮夫妻的,那时就真是把男人当丈夫,关闭门户守贞洁、只为一人红袖添香、甚至洗手作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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