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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眼角微微抽了下,眼前的少年总是太过聪明,聪明的他不得不倚重,又聪明的他不敢去倚重。绵长的酒香在舌尖绕了一圈,皇帝终于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自会教给旁人去做,你只要替我办好南王世子同叶孤城的事。”
杯子里的茶凉了,宫什看了眼房间的角落,那里原本站着一排伺候的太监侍女,此时都已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他就只好自己动手沏了一杯新茶,斟酌的解释,“但罗刹令并不在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吹雪没有什么朋友,又是孤身一人来的京城,这样贵重的他绝不可能交给旁人保管,也不可能寄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皇帝的眼神狐疑的看着宫什,宫什顿了顿,才缓缓的接下去,“我亲手脱过西门吹雪的衣袍,也亲手检查过他的身子,他身上并没有罗刹令这样的东西。”
皇帝的脸上流露出怀疑的神色,他已经明白了宫什表达的意思,却不明白宫什这样做的原因,“我认识你已经很多年,除了宫九,你眼里一向容不下别人。”宫什不喜欢女人,甚至也不喜欢男人,这虽然断了他以美色收买的途径,却也曾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宫什喜欢宫九,他自己的亲生哥哥,只要掌控着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无疑就捏住了宫什最大的把柄,只要宫九还是太平王世子一天,就能够挟制宫什一天。
这个道理宫什很清楚,他对于宫九的渴望直白而强烈,长久以来,他都恨不得能够把自己的名字铭刻在宫九的身上,抓住每一个机会来得到自己的哥哥,他恨不要把心剖开给宫九看,自然不吝于让宫九成为自己最大的弱点。
他又喝了一口热茶,滚烫的茶水在舌尖熨出一片灼热的疼痛,却只是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他却就要大婚了。”这句话很轻,一语带过,就像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皇帝还在拧着眉心,宫什却已经又把话题扯到了殷羡身上,“我只不过告诉你罗刹令不在西门吹雪身上,即便是在西门吹雪身上,如今也早已经到了别人手里。我今日来找你,却并不是为了西门吹雪的事情。”
“什么事?”
皇帝的语气很冷,宫什的指尖轻轻的叩着桌面,“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个人姓萧,单名一个越字,可我又听说他姓殷,名羡。我本以为这个人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这样的横练功夫,却又发现这个人使了一手好剑。他现在就在你的皇宫里当差,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价来历?”
皇帝当然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他却并不愿意,也不能说出来,沉吟了片刻只是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他是我的人。”
“我却觉得他并不像是你的人,他若真是你的人,就应该知道我现在应该留在这里,也只能留在这里。他却三番两次的要劫我出宫去。”
宫什微微挑了下眉梢,直视着皇帝的双眼,他当然早已经知道萧越是皇帝派来的人,像皇帝这样多疑的人怎么可能不派一个亲信到自己身边时刻监视。如果不知道萧越是皇帝的人,以他一贯的谨慎又怎么可能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侍卫刻意安插到自己身边。不仅他知道,宫九也知道,否则以萧越的所作所为,宫九又怎么能容忍萧越活到如今。
皇帝的脸色变了,他不能够说穿萧越的身份,但显然极其信任萧越的为人。但凡站在权利最高处的人都想要掌控自己拥有的一切,而此时一个他本以为早已经掌控了的,甚至极其信赖的人却做出了难以置信的事情,更为离谱的是萧越把这件事隐瞒的太好,好到他不得不从自己的对手那里得知详情。
皇帝的脸色实在很难看,宫什的脸上没有笑意,眼神里却泛出淡淡的笑来,声音变得温和低沉,“你既然如此信任他,想必他对你也很有用。我刚刚看过他的剑法,他的剑法确实很像西门吹雪,但他毕竟不是西门吹雪,京城里的高手很多,其中就不少认识西门吹雪,木道人和古松居士都是使剑的高手。即便他们都看走了眼,陆小凤还在这里,西门吹雪的剑法陆小凤却是绝对认得出来。独孤一鹤本就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上,现在峨眉已经没有几个坐镇的高手,否则若是想要报仇雪恨也早该动手。现在区区一个张英凤就要峨眉豁出血本,未免就太便宜了。更何况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江湖朝野押下了多少赌注,在两人一决胜负前,想必有很多人都愿意看到西门吹雪出事,不少人也都愿意出手管一管这闲事的。”
“他并不一定会赢。”皇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愉,同时闪过的还有一丝阴冷的杀机。张英凤死在西门吹雪手上,峨眉派对上西门吹雪,随后再散播出罗刹令的消息,西门吹雪必然就要站在整个江湖的对立面上。如此一来,无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战的胜负如何,西门吹雪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倘若是叶孤城胜了,罗刹令的谣言自然也要落在叶孤城身上,叶孤城自顾不暇,当然无法顾及南王府。少了白云城的挟制,想要端掉区区一个南王府对于一国之君而言并不算难事。这个计划他已经筹划了多年,这样的时机一旦错过就很少再有,他早已经为此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精力,所以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无论是萧越,还是陆小凤。
宫什捏着杯子晃了晃,温暖的茶水溢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袖,他眯着眼睛审视自己袖子上深了一块的青色布料,像是一片淡淡的血迹,“西门吹雪并不一定会赢,但是叶孤城一定会死。”
皇帝的眼皮猛的一跳,他想要叶孤城死,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但叶孤城却不好对付,西门吹雪尚且不容易对付,更何况叶孤城背后还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白云城,这也是他选择调开叶孤城,首先对付南王府的原因。
宫什的声音更低了,像是一条游动的毒蛇,又像是一缕阴冷的幽风游走在房间里,这个声音缓缓的钻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让他诧异的瞪着眼前的少年。宫什眨了眨眼睛,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离月圆之夜不过十日,此时我若是突然暴病而忙,你猜,他们又要派谁来杀你?”
这个计划早已经谋划了许多年,单单是要让南王府邀请宫什掺和进这个惊天的阴谋里就花了四五年的时间。叶孤城和南王府就像是两个名角站在一出舞台上唱着一出早已经编排好的大戏,这出戏注定众所瞩目,只可惜戏里的人从不知道自己身在戏中,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就要谢幕,就像世人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总将归于何处。这样精密的计划是容不得丝毫差错的,若是缺少了宫什这至关重要的棋子,就只有让南王世子来补,叶孤城绝不愿意让那人置于危险之中,所以最后留在大殿里的人就只会是叶孤城他自己。
但叶孤城绝想不到自己早已经洞悉了他们的阴谋,他的武功再高,在这紫禁城之内也只能做那瓮中之鳖,自投罗网。没有了叶孤城,南王府不足为惧怕。而西门吹雪自然会杀了那个假冒的叶孤城,天下第一剑客和罗刹牌的诱惑足够吸引一大批悍不畏死的投机之徒。这个计划惊艳绝伦,一举数得,整个计划贯穿着宫什一贯的风格。皇帝轻轻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向,无利不起,但这次的计划你而言,绝无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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