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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的梆子声刚从曲女城残垣后传来,王玄策已提着佛骨奔至城中疫井前——这是七处瘟源的核心,井口爬满发黑的藤蔓,井沿凝结着暗红的血珠,井底传来“咕嘟”的冒泡声,像是有活物在搅动尸毒。他身后,蒋师仁率五百藤甲兵列成半圆阵,陌刀斜指地面,刃面沾着的铜佛金粉在夜色中闪着冷光;吐蕃骑射手将疫井团团围住,箭尖对准井口,以防天竺残余投毒者突袭。
“王正使,时辰到了!”蒋师仁的声音打破沉寂,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方才分发千年泥丸时,几名藤甲兵不慎吸入残留的瘟气,虽有泥丸护着,仍咳得撕心裂肺,此刻正靠在阵后调息。王玄策点头,指尖抚过佛骨真身,骨身温润的乳白已被铜佛金粉染成淡金,《黄帝内经》残简绕着骨身缠了三圈,竹简上的药方在夜色中泛着银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佛骨对准疫井井口猛地按入——佛骨入井的刹那,井底突然爆发出轰然巨响,井水裹挟着黑红色的瘟气喷涌而出,三百处瘟源同时沸腾!城东的瘟源水井喷出丈高的黑水,城西的王宫墙角渗出金色蒸汽,城南的大觉寺香炉里腾起金烟,城北的城门洞飘出金雾……所有蒸汽在空中汇聚,竟凝成一幅丈许高的立体血判——判词是《唐律疏议·贼盗律》中“施毒罪”的条文,每个字都由暗红血珠组成:“诸以毒药药人及卖者,绞;即卖买而未用者,流二千里……”
血判在空中悬停,字里行间渗出黑血,滴落在地便化作细小的尸蛆——那是天竺投毒者犯下的罪孽,被佛骨之力显化于空中。“蒋校尉!劈开它!”王玄策厉声下令,鎏金节杖指向血判,“这血判是瘟气所凝,劈碎它,方能引出镇瘟的关键!”
蒋师仁应声跃起,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刀身吸附的解毒香灰与铜佛金粉交融,化作一道丈长的刀气,狠狠劈向血判!“轰——”血判碎裂的瞬间,不是血珠飞溅,而是从判词碎片中震出一尊青铜药鼎——鼎身刻着缠枝莲纹,鼎腹阴刻的“贞观五十二年”铭文正迸发甘露,水珠落在地上,将尸蛆瞬间化为金灰。这正是当年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与佛骨一同被劫的青铜药鼎,鼎内还残留着当年熬制祛瘟药的药渣,泛着淡淡的药香。
“是贞观年间的御制药鼎!”王玄策快步上前,指尖抚过鼎腹铭文——贞观五十二年,正是玄奘法师归国后的第三年,这鼎是太宗皇帝亲赐,用于熬制祛瘟药剂,却在玄奘圆寂后被天竺兵卒劫走。他刚将手按在鼎耳上,之前嵌在避瘟锁中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从怀中飞出,“啪”的一声撞在药鼎上,残片炸裂,佛血如细雨般洒下,将空中飘散的所有疫气染成金色!
金气在空中盘旋,渐渐凝成一行金色大字,竟是孙思邈的亲笔字迹:“大疫止息,苍生得救”——笔锋苍劲,与王玄策曾见过的《千金要方》真迹分毫不差。字成的瞬间,曲女城的尸气、毒烟、瘟雾尽数被金气吸附,化作一缕缕金烟融入药鼎;之前在空中飞舞的毒蝉纷纷落在鼎沿,化作金粉;护城河底的千年泥泛出金光,将河水染成淡金;三百处瘟源的黑血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清澈。
“呃……”就在此时,阵外传来一声闷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破烂麻衣的天竺巫医正跌坐在地,他之前混在投毒者中,被金蝉钻进耳道,此刻却突然挣扎着爬起,双手抓住麻衣领口,猛地撕开——麻衣内衬上,竟用梵文刺着密密麻麻的《认罪血疏》!
血疏是用巫医自身的鲜血刺成,字迹因失血而泛着暗红,每一行都写满了忏悔:“吾乃天竺巫医跋陀罗,受邪师蛊惑,以童男童女血饲尸毒,害唐军将士百余人,杀鸿胪寺密探二十八人……今见佛骨显圣,方知罪孽深重,愿以命谢罪,求佛祖宽恕……”跋陀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额头抵着地面,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当年劫走佛骨与药鼎,皆是邪师逼迫,吾等巫医中有十二人不愿从命,已被邪师炼成尸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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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缓步走到跋陀罗面前,鎏金节杖的铜龙首泛着金光,“你既认罪,便说说天竺投毒的总坛所在,以及还剩多少瘟丹。”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跋陀罗是目前唯一活着的天竺巫医,从他口中或许能挖出更多线索,为后续彻底扫清天竺邪术埋下伏笔。
跋陀罗抬起头,眼眶通红,指了指曲女城西北的一座破庙:“总坛在城西枯井庙,邪师还藏着三坛瘟丹,欲在明日黎明时撒向唐军大营……吾愿带路,只求王正使能饶过枯井庙中被掳的孩童,他们皆是无辜之人!”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符牌,符牌上刻着瘟符,“这是进入总坛的令牌,邪师布了迷阵,没有令牌,进不去。”
蒋师仁上前接过符牌,陌刀抵在跋陀罗颈间:“若敢耍花样,先劈了你!”跋陀罗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吾已罪孽滔天,只求赎罪,绝无二心!”
王玄策看了看跋陀罗,又望向空中渐渐消散的金气,青铜药鼎仍在迸发甘露,佛骨在疫井中泛着金光,《黄帝内经》残简落在鼎沿,竹简上的药方已变得模糊——大疫已止,接下来便是清剿余孽,救出无辜孩童。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八千余骑喊道:“吐蕃骑射手随我去枯井庙,清剿邪师,救出孩童;蒋校尉率泥婆罗藤甲兵守住疫井与药鼎,防止瘟气复燃!”
“遵命!”众人齐声应和,吐蕃骑射手立刻翻身上马,箭壶里的金粉箭已准备就绪;蒋师仁提着陌刀,指挥藤甲兵将青铜药鼎围起来,藤盾层层叠叠,将药鼎护得严严实实。
跋陀罗跪在地上,看着王玄策的背影,突然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来:“王正使大仁大义,跋陀罗愿以残命相助,若能救出孩童,死而无憾!”他起身,踉跄着走到王玄策身边,指着城西方向:“枯井庙离此三里,需穿过两条小巷,巷子口有邪师布的毒障,需用青铜符牌才能驱散。”
王玄策点头,勒转马头,鎏金节杖指向城西:“出发!速去枯井庙,莫让邪师伤了孩童!”吐蕃骏骑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王玄策走在最前,跋陀罗紧随其后,青铜符牌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身后,蒋师仁正指挥藤甲兵用千年泥与铜佛金粉混合,在疫井周围布下防护阵,药鼎的甘露滴落在阵中,将地面染成淡金。
曲女城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佛骨在疫井中依旧泛着金光,青铜药鼎的甘露滋润着焦土,长出细小的青草;二十八根银针嵌在焚瘟阵的焦土中,断足金线将其与药鼎相连,阵图中的金火缓缓跳动,像是在守护这片刚被净化的土地。八千余骑人马,一部分跟着王玄策去清剿邪师,一部分跟着蒋师仁守护瘟源,他们的身影在晨曦中渐渐远去,只留下青铜药鼎与佛骨,在曲女城的晨光中,诉说着这场瘟神叩城的决战,终以“佛骨净世”落下帷幕,为死去的使团成员、唐军将士与鸿胪寺密探,讨回了迟来的公道。
第五节: 金蝉衔方
晨曦刚漫过曲女城的城墙,空中飘散的金气突然如潮水般收束,汇聚在云端凝成一尊丈高的药王虚影——虚影身着素色医袍,手持药锄,面容与孙思邈画像分毫不差。王玄策勒马驻足,鎏金节杖顶端的铜龙首嗡嗡震颤,断足金线在空中簌簌作响,与虚影的衣袂飘带遥相呼应。他身后,刚从枯井庙归来的吐蕃骑射手队列齐整,马鞍上绑着被俘的天竺投毒将领——此人头戴青铜疫冠,甲胄上嵌着七枚瘟符,正是跋陀罗口中的邪师首领,此刻被粗绳捆缚,嘴被破布塞住,双眼瞪得通红,却因被金蝉啄伤了筋脉,连挣扎都无力。
“药王显圣!”蒋师仁提着陌刀上前,声音带着激动,他刚率藤甲兵守住疫井,便见云端异象,忙将青铜药鼎护得更紧——鼎腹“贞观五十二年”的铭文仍在迸发甘露,滴落在地的水珠凝成细小的金蝉,振翅飞向各处瘟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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