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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出来主动请缨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官员,程千里立刻将他拉了回来:“李奕,你凑什么热闹,给我退回来!”这个李奕长得一张端正英俊的脸,比起程千里的国字脸少了几分老成持重却更有活力,他不是别人正是程千里最宠爱的小妾李氏的亲哥哥。
李奕是剑南人,他的妹子自然也是剑南人,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剑南道自李冰治都江堰之后号称天府之国鱼米之乡非浪得虚名,那地方虽然交通不便闭塞却气候湿润,李奕的妹妹生得叫一个水灵,又知书达理,在程千里那里的宠爱多年未减。程千里有原配夫人,已经人老珠黄了,他遵守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传统道德,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守着原配夫人起居生活,长期在他身边的女人正是李氏。
而她的哥哥李奕也因此长期追随程千里左右,早已是程千里的心腹,不仅是心腹他甚至对李奕有一种介于儿子和小弟之间的感情。
程千里对这次出战的看法并不乐观,自然不愿意让李奕去,将他拽了回来,又对众大臣说:“李奕太年轻气盛,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不料李奕这回很犟,丝毫不尊重自己的大靠山的意见,竟然粗着脖子道:“只要诸位愿意举荐我出任河北,打了败仗李某绝不活着回来!”
“这里是政事堂,绝无戏言?”张说忙问了一句。他琢磨着这个李奕敢立军令状,也许是有年轻气盛的原因,但此人到底是多年追随程千里的人,没点底气也不敢拿性命前程开玩笑。况且在这种时候,张说一时想找一个有资格领兵又真心想效力的人确实不好找;最合适的人在张说看来是程千里,他要愿意去把握就大一些,可程千里不干,那么他的心腹去也不错,程千里不想他死至少要找几个有能耐的人帮衬着。
“李奕!”程千里拉下脸了,很不满意地喝了一声。
李奕转身向程千里抱拳一礼,诚恳地说:“我一直希望有一天真正能为国效力,但以我的资历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如今朝廷用得上李某,我想争取争取。”
程千里义正词严地说道:“为国效力不一定非要去打仗,在朝里做好本分也是为国效力!光凭一腔热血,又无那能耐,你这不叫为国效力,而是在误国!”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李奕的自尊,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道:“有没有那能耐,不上去试一试如何知道?”
一句话差点把程千里给噎着,他心里很不满意地想你小子翅膀硬了?但当着大臣们的面他也不便明说李奕是他罩着的人,就算众人都心知肚明,毕竟在南衙做官的人有一套除了靠关系之外的选拔规矩。
程千里一生气,总算从平日感情里跳了出来,这个李奕总归不是他的儿子,他们之间的纽带说到底是程千里的那个宠妾李氏。程千里便小声留下一句:“你最好自己去你妹妹那里交代。”
此时张说稍稍松了一口气,地方上出了兵祸,也不能全怪他中书令。今晚把应对的法子和人选都初步商量好了,明天如果皇帝召见问他,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第二天早朝时候,十个重臣都等在内朝外的广场上,不料鱼立本来传谕,今天还是不早朝,“皇上说了,让诸位大臣先商量好了可行的办法,再拟呈上奏。在此之前,你们各自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单独上书。”
大伙一听也不知是皇帝头脑发昏,还是确实太沉得住气,连大臣的面也不见一次。总之众人只有各回各的地儿,内阁的近点,政事堂的回宣政殿那边。
鱼立本去温室殿回禀,薛崇训其实起得很早,已经在书房里呆着了,正在自己瞧奏章。等鱼立本进来回话,他又问:“昨晚南衙诸臣是不是连夜议事了?他们想出办法了吗?”
不管是内朝紫宸殿还是宣政殿都在大明宫里,都有内侍省和禁军侍卫,做了内常侍的鱼立本实际上掌握内侍省的大半权力,他要想从政事堂议事上听点风声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薛崇训才问他。果然鱼立本是清楚,他当即回答道:“中书令的意思是一此地方上的反叛,只需要派一员主将和数员武将过去集结地方军就能平息,有意让兵部尚书程相公出任主将;但程相公并不同意,他说了很多危言耸听的话,扬言只能从关中调精兵才能十拿九稳,更不愿意当那个主将。后来程相公身边的一个叫李奕的人主动请缨,中书令的言辞间应该很看好这个人。”
“李奕……”薛崇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沉吟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我见过他,还不止一回,以前在鄯州的时候。他好像是程千里身边的红人啊,难怪张说很看好这个人了,程千里不愿意去,让李奕去在张说心里也是个办法。”
鱼立本躬身道:“皇上身在帷幄之中,却什么事儿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薛崇训笑道:“这不是你向朕说的事儿么,没有你给的消息,我从哪得知?不过朝里的事要知道也不难,最多叫大臣们来当面问就清楚了,只是滑州的情况,这些御史和地方官吏上奏的东西太少了。当然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滑州官府都被端了,也没官吏能实地亲眼去瞧瞧……什么信息都没有,朕怎么判断是程千里说得对还是张说的对?要只说道理,他们俩的意见都很有道理。”
他一面说一面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三娘正在书房外头的屋檐下溜达,时不时能见到她的身影从门口晃过。他也没叫人,搁下笔就站起来自己走出去了。三娘发觉他出来,便在一株梅花旁边站定,既没说话也没礼节,她就是那样的人,薛崇训不计较别人也不敢去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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