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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经训道:「跑了?刑部查办此案未曾声张,半丝风声未曾走露,怎么会跑?」负起双手望着雪地沉吟,于脚印四处徘徊思索。
四、五个回合徘徊罢,罗副将捺不住性子道:「人都跑了,琢磨无用,快些去追!」
吕先道:「看此情形,像是有人通风报信,将程适救走。单从脚印上看,通风报信的有两个人,向小路上去。但其余方向的雪像被收拾过,将足迹掩去。须将人手分向各方向追寻。」
王经训却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沉着模样:「吕将军分析得很是道理,下官受教,只是……」恭恭敬敬抬手,向吕先一拱,「下官唐突,可否先到营中一观?」
吕先微微笑道:「主事官要查看,本将无甚不允的道理。」吩咐罗副将点齐兵卒在帐前,王经训道了声得罪,领人进各帐中查看。罗副将忿忿低声向吕先道:「大将军,难不成他还怀疑到咱们头上!?小小一个刑部主事官,真大的排场!」瞧着王经训领人向大帐去,再道:「无端在此啰嗦,正主儿早该跑出十万八千里去了!」
吕先道:「他欲查只让他查罢了,十万八千里跑的是刑部的官司。」
罗副将愣了愣呵呵笑了:「大将军说得是!随他们折腾去。」看看吕先风雪中平如静水的侧脸,喉咙里小声道:「跑得越远越好哩。」
程适今生逃难无数,此回最是凶险。寒风如刀雪片乱舞,荒郊野岭中一脚深一脚浅蹚着雪跑过,幸亏黄当家路面很熟,领着他只在灌木矮树堆里钻来钻去。一面跑一面留神竖起耳朵,听远处可有什么动静。荒郊地里雪积得厚,一脚下去没过近半个腿去,雪沾了身子的暖气化成水,半截裤腿与鞋越来越沉,湿潮麻木,针扎似的疼,头上却腾腾冒着热气。
程适日后想及这次逃命,自觉此回脱险,一要感谢老天,连日大雪,马不能行,朝廷的人只能靠两条腿追。程适说:「他们的两条腿,怎么比得上程爷爷的两条飞腿!」二当感谢刑部,将缉拿程适的大任交由王经训大人。王大人在吕先军中仔细盘查,各个营帐,各个兵卒都一一看过。等到看完,程适虽未跑出十万八千里,却已到了尚川城门外。
此时天已黑了,程适与黄信趁着夜色,大摇大摆进了尚川城。
黄信引着程适,进了城西一条旧巷,行至一扇半旧的朱漆门前。黄信握着门环先敲两下,再敲三下,门内有人道:「哪个?」
黄信道:「夫人嘱咐的药材寻回来了。」
门嘎吱闪开一条缝。程适跟着黄信进门,穿过前庭,远远见一间屋内灯火明亮,像是正厅模样。风里隐约有腊梅花香。到了廊下,程适跺跺脚,拍掉身上积雪,黄信推门领他进屋。果然是间大厅,燃着火盆,暖意洋洋。厅里七、八个人在,主座上的两个人起身迎过来。一位是玉凤凰,一位是凤凰的新相公段雁行。
段雁行笑容满面拱手道:「程兄总算平安到了,可喜可喜!」玉凤凰在相公身边嫣然道:「到了便好,厨房里预备了热酒热菜,等着替程公子洗尘。」
程适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大事,但明白是玉凤凰和段雁行救了自家一条命。双手抱拳,先重重一揖:「兄弟这条命仰仗两位搭救,感激涕零。大恩如山,不知如何言谢……」段雁行迎头截住他话头,「在下诚心与程兄相交,不过举手之劳,客套话何必在自家人面前说。」
玉凤凰美目弯弯,含笑道:「程公子在蓼山上屡次相助,大恩再现。我相公钦佩公子豪气,意欲结交,从今后都是自己人,何必再多客气。」
程适正乐得从命,玉凤凰吩咐摆上酒菜,热腾腾入席。玉凤凰和段雁行又蓼山寨的几位寨主和洞庭山庄的两位副庄主向程适一一引见。程适见玉凤凰与段雁行夫唱妇随,一副琴瑟合鸣的大好形容。想那日招亲时,玉凤凰还一脸不情不愿。玉凤凰言语举止,比之以前多了些娇媚,看段雁行的眼波脉脉含情,可见不管是什么样的娘儿,都要男人来滋润一下。段雁行对付女人有两把刷子,值得钦佩。
一巡酒后,程适端着杯子开口道:「不怕各位笑话,兄弟到这时候,还不大明白到底怎么犯了事,犯的到底是什么罪名。」段雁行道:「程兄,你可记得蓼山县衙门里有个黄师爷?」
程适将黄师爷引为此生的知音,想起那把鲶鱼须子就亲切,「怎么不记得,年三十那天他还跟我讨了一副春联哩。」
段雁行道:「正是那副春联,黄师爷拿着那副对联进京告状,刑部里有位主事官是他远亲。告程兄的对联有谋逆之意。幸亏有人将此事告之与我。说起来,其实程兄要谢,第一当谢此人。」
玉凤凰道:「这人程公子再想不到,连我也没想到,程公子与他有这样好的交情。」引得程适一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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