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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这天,子周告假在家。
大哥的病情头天刚看着稳当些,哪知凌晨又见反复。天不亮就把谭先生接了来,听他不停叨叨:“唇白面赤,四肢僵冷,津汗淋漓,寒热交加,神昏呓语,板结枯涩……这、这是死症哪……”双胞胎脸上“刷”一下退尽了血色。
子周慌得嘴唇直抖:“先生不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总会,总会……有所好转……”
谭自喻收回把脉的手:“凡人食五谷杂粮,动七情六欲,历生老病死,无可幸免。寻常疾患,只要对症下药,多能痊愈。如若沉疴重病,除却汤药针石之力,还须借天机鬼神之助。再有一样,就是病体自身执意求活之心——”
听到这里,子周子归一齐转头。
谭自喻沉吟道:“老夫也觉奇怪。令兄虽然身体素弱,胸襟却开阔豁达。观其神采风度,断无局促夭折之相。此番虽属重症,然阴阳之气未绝,故而老夫敢施缓手。今日看来,竟是汤药针石均未奏效,精气渐微,元神涣散,大有撒手不管的意思了……”
子归泪水泉涌而出,捂住面孔,吞声呜咽。地下站着的几个仆人全哭起来。
谭自喻惋惜的摇摇头,又道:“三小姐不是说,侯府送来一些药材?拿来瞧瞧,老夫且想想办法。”叹气,“如今虚不受补,再好的东西灌下去,要么不管用,要么急火相攻,恐怕适得其反……唉,只能求老天保佑了。大人与小姐若看得开,老夫便试试。若看不开……”
听这话音,竟是不成功便成仁,要司文郎兄妹准备后事了。
子周呆坐一阵,声音发哽:“小曲,你把那些药材都拿来,请谭先生过过目……先生且宽坐,容我们兄妹……商量商量……”说着站起身,看向子归。
——事已至此,哪怕再不愿意,求外祖父也好,求宁府也好,进宫求迟妃娘娘也好,欠人情也好丢面子也好弯脊梁也好软膝盖也好……大哥病成这样,还有什么抛不开放不下?
难道……真的要失去大哥了么……双胞胎再一次明明白白意识到:认回那么多亲戚,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个重要。
两人正要去书房说话,尹贵忽然来报:“少爷,小姐,又有人来看大少爷。”双手递上烫金撒花名帖。
自从大哥生病,探望的人始终不绝。尹老板是日日亲自登门,韩府和宁府隔天派人问候,席远怀听到消息就赶来探看,翰林院走得近的几位来了不止一趟,就连宁三少都借着这个由头光临了一回。最近两天,为了让家里清静些,好一心一意照顾大哥,子周开始婉拒众人。——这来的却不知是谁?
接过名帖一看,脸色突变。伸手递给子归,捏起拳头:“小歌、阿文,把小姐的弓箭和我的刀拿来,快!”
子归搭眼一瞧,名帖上三行字。上首一列较小:“下官理方司内卫所巡检郎傅楚卿再拜顿首。”中间一列稍大:“谨问忠毅伯衔兰台令李大人讳免字子释如意安康。”下首是签名及年月日。纸张考究,字迹端正,居然十二分礼仪派头。
前晚双胞胎与诸忠仆夜捉飞贼,富贵二人点灯之后,马上遵照嘱咐远远躲开,没看到带伤逃跑的贼人真面目,才会不明就里送了名帖进来。
命其他人留在内院,子周子归拎着兵器,单领了李文李章往大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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