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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新兰望着苏南星离去时震得摇晃的油灯,烛泪顺着铜盏蜿蜒而下,在桌面上凝成暗红的痂。她缓步走到李星群身后,见少年固执地攥着佩剑,指节泛白如冬日冻僵的枯枝,不由得轻叹一声:“星群,我知道徐州过了睢阳便是开封,你担心大师姐,也忧心京城安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地图上徐州到开封的蜿蜒线条,如同触碰着看不见的伤痕。
李星群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新兰,你看这密报。” 他抓起案头被药汁浸湿的纸张,字迹在晕染中仍透出惨烈 —— 徐州城外,方腊麾下的 “烈火军” 以火油攻城,云莘兰率领的守军已伤亡过半。“
“正是因为局势险峻,才更要分清轻重缓急。” 赵新兰按住他颤抖的手腕,玉镯的凉意透过皮肤沁入,“你仔细想想,齐国的铁骑已踏破京兆伊府三关,若放任他们长驱直入,永兴军路腹背受敌,届时徐州也将失去后援。” 她抽出另一封密报,火漆印上残留着暗红血迹,“西凉人暗中与齐国勾结,他们的火器营已在岐山布防,这才是眼下最致命的威胁。”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李星群盯着地图上京兆伊府与徐州的标记,仿佛能看见两地同时燃起的战火。他想起云莘兰教导他练剑时的严厉,又想起凤翔府李三娘得知家乡危在旦夕时的绝望,喉结剧烈滚动:“可大师姐……”
“相信她。” 赵新兰的声音坚定如铁,“云师姐能成为征南元帅,靠的不只是陛下的器重。她手中握着我们尚未知晓的底牌 —— 别忘了,她是天下第一炼药师,那些能在瞬间焚毁千军的火器,无敌的毒人,说不定她早有破解之法。”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我们,此刻最该做的是以五台县的重骑兵为锋,斩断齐国的攻势。只要守住永兴军路,朝廷便能腾出手,与徐州守军两面夹击方腊。”
李星群的佩剑 “当啷” 坠地,他扶住桌沿,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雨声渐急,冲刷着密州城的残垣断壁,也冲刷着少年满腔的热血与冲动。许久,他弯腰拾起玉佩,将冰凉的玉体温进掌心:“好,我们即刻北上。但新兰姐,若徐州有失……”
“不会有失。” 赵新兰的目光望向南方。
李星群攥着衣角站在苏南星门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门内传来捣药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得他心慌。深吸一口气,他抬手叩门,声音沙哑:“姐姐,是我。”
门开的瞬间,苏南星看清他通红的眼眶,眉头微皱,侧身让出一条缝:“想通了?” 屋内药香浓郁,陶炉上的药罐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墙上晾晒的草药。
“对不起。” 李星群盯着地上的药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入门时,师父展禽待他如亲子,手把手教他握剑,在他练剑受伤时细心包扎。可十五岁那年的雨夜,一切都变了。展禽将他单独叫入密室,掌心传来的内力带着诡异的灼热感,“这是本门秘传心法”,师父眼中闪烁的狂热,与平日的慈眉善目判若两人。
直到师母王异那一次在和百草谷交流战斗的时候发现。那天,王异拽着他冒雨出逃,踩着泥泞穿过荆棘丛生的山路,在断崖边的茅屋前,师母指着剑隐前辈说:“从今日起,他才是你真正的师父。” 李星群至今记得王异转身时决绝的背影,以及展禽站在山门前,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
在隐士高人门下的三年,李星群日夜苦练。十八岁那年,他带着满身伤痕与对江湖的迷茫下山,从此踏上新的征程。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西华山的晨钟暮鼓,想起师父师母,心中满是眷恋与难以言说的恨意。
“不该冲动要去徐州,只是一想到大师姐...” 李星群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所以现在怕回京兆伊府?” 苏南星突然打断他,将捣药杵重重搁在石臼里,“渭州近在咫尺,西华山派就在那里,你是怕见到曾经的师门?”
李星群后退半步,撞得身后木架上的药瓶叮当作响。他弯腰去捡滚落的药罐,喉结上下滚动:“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指尖抚过罐身陌生的纹路,这与西华山派特有的云纹截然不同,更让他想起离开师门时,王异塞给他的那枚玉佩,上面刻着 “正道” 二字,如今还贴身藏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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